8月 26, 2011

阿妞:没有了卡扎非的世界不好玩

的黎波里已经被叛军攻克。卡扎非无论死活,利比亚民众国的元首是当不成了。

俺突然莫名其妙地惆怅起来,觉得这个世界不好玩了。

俺觉得世界好玩,最开始是小时候听说赫鲁晓夫在联合国脱下皮鞋敲桌子。假如俺的小学老师脱下解放鞋敲讲台,俺都会觉得好玩。联合国里世界各国元首聚集,一个超级大国的光头在那讲台上脱下皮鞋敲桌子,能不好玩吗。什么叫国家元首?就是毛主席周总理那样的领袖人物啊。俺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千里迢迢挤火车甚至步行去北京,到天安门广场红海洋里泡一整天,见到伟大领袖在城楼上挥一下手,一辈子都铭记那无比幸福的时光呢。如果到联合国大厅见到世界所有的主席总理元首聚集一堂,挥手的挥手,演说的演说,敲桌子的敲桌子,那真的是好玩至极啊。

由这样的贪玩好玩心理驱使,俺从小就听党的话,胸怀祖国,放眼天下,关心世界大事,特别是好玩的联合国。

联合国没有让俺失望,真的好玩。有一个非洲元首出场,他的名字头衔就念了半个钟头,翻译出来更叫棒:日月星辰天神地王驱邪镇魔金玉钻石珍珠甘泉紫露等等,世界文字语言里的高贵全部数尽,最后蹦出个只能音译的“蒙博托”——世界最穷的国家出产的地球上最高贵最富有的元首。据说朝鲜人民的太阳伟大与亲爱领袖从来都没有到联合国亮相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蒙博托把世界语言里的最高级头衔都用光了。

俺后来真的学国际关系,还真的到联合国见习,还真的亲眼见到了壮观的场面:高矮胖瘦呲牙咧嘴西装革履马褂长袍珠光宝气戎装肩饰济济一堂。尤其是亲眼见到阿拉法特同志方格巾配游击服腰插闪亮驳壳枪,在讲台上昂扬激越。这位同志不但用战斗的一生换来了诺贝尔和平奖,还在把生命贡献给他的巴勒斯坦苦难人民之后,给爱妻留下了亿万财产,包括美国保龄球连锁的股票,让她几辈子都可以在法国幸福无忧。

最耐看的还是利比亚民众国的元首卡扎非同志。远洋货轮加飞机大队把一个军旅的特色帐篷行辕连带生牛活羊厨师伺应美女卫队全部运到美国,在联合国对岸的新泽西牧场安营扎寨。最具特色的卡式包头与绛紫长袍,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进入联合国大厅,昂首阔步登上讲台,脸上的腱子肌肉让施瓦子内格那样的健美冠军臂膀上的二头肌都相形失色。最叫绝的是超过六个小时的马拉松演讲,滔滔不绝,当场累死三个同声翻译,唾沫把整个大厅的空椅子都淹没了。可惜届时俺已经没资格在联合国大厅就坐观看现场演出了。否则俺一定会成为唯一一个兴高采烈看完全部演出的现场观众,而跟卡扎非元首一道进入吉尼斯纪录。

其实卡扎非并不是联合国舞台上唯一的特型演员。他虽然杰出,但是红花要靠绿叶扶持,他有许多陪衬和搭档。独角戏无论怎么精彩,还是会单调的。比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刚刚在电视前向美国与世界人民憨态可掬地解释完“无性性关系就是无性关系就是无关系”的玄妙,立马又到联合国大厅数落卡扎非这样的元首的不检点,也很令人捧腹。意大利的那位花花公子浪荡总理爷,在联合国无法凑近卡扎非的美女卫队时的那个口水流满面的苦命相,也是很卖座的看点。

最遗憾的是那位被满世界的美女当成唐僧肉啃的前国际货币基金会总裁康同志。他本来应该是几乎无悬念地要登上法国总统宝座的一位伟大的社会主义者。现在美国当局已经明确宣布美女丑女吃他的唐僧肉不是他的罪行。估计法国人民还有充分的权利与机会让他荣登总统宝座代表风流倜傥的法兰西民族。可是,他如果当了总统,世界没有了卡扎非,他也就没有检阅卡扎非的美女卫队的机会了,他还愿意干法国总统这个苦差吗?即使他愿意干,咱们也看不到他跟卡扎非套近乎来引起卡上校的美女卫队青睐的娱乐镜头了。

还有一个不太娱乐化但是很有意思的传闻:中国专属的联合国副秘书长要换人,新的人选是中国前铁一哥刘铁军。他的提名已经初步获得联合国一致赞成。理由是:刘铁军任联合国副秘书长,主管联合国财政,定会以大跃进速度和效率一下子把破烂的联合国翻修一新,让中国追加二千亿美元联合国预算,联合国同意刘副秘书长截留两百亿。

更不太娱乐化的事儿当然更多:没有了卡扎非,利比亚要再花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在一窝子大小卡扎非中间经过斗兽场连续实况演出,最后杀出来这样一个真正代表600万利比亚人民的,镇得住世界60亿人的天才。

这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啊。

8月 08, 2011

陌生的汉字



作者:老愚
诗人流沙河晚年变身福尔摩斯,意在勘察汉字的奥秘。继《流沙河认字》之后,新近又出版了《文字侦探——一百个汉字的文化谜底》。
破案,展示的是学养和智慧,有打通文脉的快感,自然也就有了无穷的乐趣。但最重要的在于,诗人渴望寄身之所。他要把自己浸泡在中国文化之海里,那是归家的感觉: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经年奔波的旅人窥见了自家的炊烟,听到了亲人的呼唤,“感谢古老的汉字,收容无家的远行客。感谢奇妙的汉字,愉悦避世的梦中人。”序言里这些动情之语,应是他的真心话。躺在汉字母亲怀抱里的,不只他一个人,书法爱好者,诗词吟咏者,举凡中华文化的信奉者,几乎都有类似的文化恋母情结:汉字可以收留一颗漂泊的灵魂,让他体会生趣,感受生命的无上愉悦。
有时端详简化字,怎么都觉得那不是字。钱钟书先生坚持自己的名字用正体字印刷,台湾作家齐邦媛女士在给大陆三联版《巨流河》的授权中,坚持用正体字写自己的名字。“汉字简化及拼音化是歧途”,“古文今译是毁灭中华文化的方式”,这是季羡林先生晚年给出的结论,他用正体字印刷五百套自己的全集,希望能全部卖出去。这些都表明,简化字损害了中国人的文化尊严,伤害了文化之根。
事实上,流沙河这本妙趣横生的小书,既是对汉字如何丧失文化尊严的案例阐释,也是对简化字专制的抗议。《文字侦探》貌似通俗,实则精妙。旁征博引,通幽洞微,他融合人生的经验和渊博精进的文史学养,对常见汉字进行全新解读,读出了一片新天地。许慎《说文解字》的一些谬误被他看破,有人讥讽其太过天马行空,怎么可以那么讲?
不妨见识一下流沙河的侦探作风:“风”字繁体作“風”,从虫凡声。“凤”字繁体作“鳳”,从繁体字鳥,亦凡声。从虫与从鸟差不多,古人称鸟类为“羽虫”。甲骨文“风”与“凤”写法几乎相同,皆象鸟形,头耸冠毛,鼓翼奋飞。他由此发挥道:“风”“凤”最初本是一字。先民相信,刮大风是由于高天上过凤鸟。让人喟叹的是这样的闲笔:“忆我幼年,春末大风沙,吾母警告说:‘天上正在过九头虫!’”
再比如,“干”,“乾”,“幹”。流沙河解释道:“干”字原象盾牌之形,甲骨文“干”,矩形竖执的所谓挡箭牌,中有窥孔,上有饰缘,下有插杆。金文和篆文变形走样了。古人作战,执干遮挡矢石,冒着锋镝前进,遂有干冒、干犯、干扰、干预、干涉以及不相干之说。他说,“干”本是正体字,古已有之,今却被指定兼任“幹gàn”“乾gān”二字的简化字,这就弄出一堆问题,几个常用字煮成了一锅粥:“干部”本作“幹部”,原指树之主幹,主幹上有旁枝,树幹负担重任,遂有幹革命以及幹不幹之说;干支从幹枝来,十干配十二支,用纪年月日时。“幹”简化成“干gàn”,与“干戈”不相干。“乾”字,用于乾坤读qián,用于乾湿读gān。乾饭、乾脆、乾净、饼乾、薯乾、豆腐乾都简化成“干”,也与“干戈”不相干。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gàn,如今混为一谈,神仙也难分清。
他对“家”的解说就更妙了。母系制社会,一家之中主政者为女性。婚姻制度“招郎上门”,男迁就女,这种行为叫家。他开玩笑地说,先民觉得这种行为,好比牵公猪往母猪那里进行配种,所以造出屋盖下一头豕的家字,作动词用。再看他的妙解:怎知那头并未标明性别的豕就是公猪?看甲骨文发现在腹下添一画,方知其为牡。牡豕曰豭jiā,四川人叫“脚猪”。豭声读讹了,错写成脚。他进而从社会和历史两方面举证:如今上门女婿仍被贱呼为“寄豭”,秦始皇下令:“夫为寄豭,杀之无赦!”
 
——诸如此类有趣的解读,若看简化字则无从知晓字中乾坤。不认识正体字,几乎无法认识汉字的本意;不识正体字,无从感知中华文化。
简化字阉割汉字和汉语,造成字与意的断裂,将意象丰富便于识别的汉字,弄成了准拼音化的字符,意义皆由外力所强加,学会此种文字根本无法阅读古籍,也无从体会汉字之美,中国文化品格的养育更无从谈起。
历史上,汉字由繁入简,皆基于自身内在演变,有迹可循,一目了然。近代中国的汉字简化运动,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背景下,由一批冀望全盘欧化改变中国的激进者做推手的,喧闹妄为,令人侧目。对中华文化抱有信心的政府,是不会听之任之的。民国时期的简体字萌动,是在遵从正体字地位前提下的微小变动,正体字仍为标准规范汉字,繁简都作为规范汉字使用。1935年8月21日,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第一批简体字表》,列出324字,当年十月,教育部颁发训令推行《第一批简体字表》,但第二年即停止执行此令。由此可见,在那个时代,中华文化仍旧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它拒斥那种一味追求效率的所谓改革。
中共执掌大陆后的简化字运动,是奔向拼音化目标的大跃进,三次简化字表,一次甚于一次——尽管第三次简化表因荒诞不堪,颁布不久即告失败,但已充分暴露出当政者摧毁中华文字的决心。他们视汉字为革命绊脚石,疯狂地对其大动手术,整个颠覆了汉字的表意系统,无情地肢解阉割了汉字,至此确立了简体字是唯一正体字的规范。
 
简化后的汉字其实已经不是汉字。有网友称,“简化字,就是把正体字砍头去尾,缺胳膊少腿后的结果”。汉字的美感荡然无存,辨识起来也相当困难。
简化字的极端就是符号化。表意文字离开了象形,变得无从认知——只剩下了字符,几乎不承载字本身蕴含的信息,汉字的表意功能基本丧失,沦为毫无美感的准拼音文字。今天的韩文和越南文便是典型代表,一个脱离汉字母体的文字,因为不再承载文化历史信息,变得苍白空洞。强制简化文字的结果是,造成一批批“识字文盲”:认字但不知文字为何物。脱离正体字的语文教学,因为丧失了词源学根据,被迫变成死记硬背的意义灌输,一个个汉字,就这样远离人们的本能认知,丢掉美和情感记忆,变成枯燥无味的单个符号。
毛泽东发起的延安文艺运动,假意让大众掌握文化,其实质乃是消灭中国数千年的文化传统,打掉知识分子的尊严,只有这样,流氓无产者才获得真正的领导权。革命逻辑习惯简化,把人和事物分为好坏两类,不容许中间物存在,这也是阶级斗争哲学的必然结果。人和事都简化了,也就好掌控了。消灭了那些表情达意的汉字,也就真正无产阶级化了。所以,简化字是一种自我隔绝意识形态的产物,既可以防止国民追寻传统,受礼义廉耻的熏染动摇革命意志,又可以隔绝港台文化侵蚀,在一个自封闭系统里为所欲为,实现其不可告人的愚民目的。
不受汉字特性约束的简化,剥夺了汉字的生命。意味,滋味,况味,诸多复杂情感和情绪是需要借助很不相同的文字表达的。在简化字状态下,人们普遍情感干瘪,意识偏执,文字苍白。
 
出于消灭汉字目的的简化字运动,撕裂人的正常认知活动,极其残酷地阉割了中华文化。学者傅国涌公布了一位不满简化字的香港朋友的信,他这样嘲讽简化字:“親不见,愛无心,產不生,廠空空,麵无麦,運无車,導无道,兒无首,佇无脚,飛单翼,湧无力,有雲无雨,開關无门,鄉里无郎,義成凶,魔仍是魔。”使用简化字会让有文化尊严的人极不适应,他们显然不能忍受肆虐的简化字。有网友在我的新浪微博里留言说,“我的台湾同学和香港同学跟我都是英语写电子邮件,他们看不懂简体字。”从政治实用的立场看,简化字已经成为中国统一的拦路虎。使用同一种文字的人,无法在书面语里获得认同。事实上,简化字系统体现的粗鄙化和流氓化等倾向,也排斥热爱中华文化的人士亲近故土。
更为可怕的是,在简化字孵育下长大的一代代年轻人,似乎患上了简化字依赖症——简化字符合以追求效率为最高目标的成功学要求。他们很难体会文化割裂的痛楚,多以复古守旧讥讽要求恢复正体字的呼声。
为正体字争取生存权的斗争,已经赢得了越来越多有识之士的支持。他们认为,识繁用简是权宜之计,不只是认,而是要用,让正体字变成唯一的文字,将非驴非马的简化字驱除出我们的文字系统,才是最后的目标。醒醒吧,每一个中国人的尊严都与此息息相关!
当历经长期文化断裂的中国人终于找到自己的文化之根时,由汉字而来的争论就不是学者之间的学术斗嘴,而是事关中国人确立自身文化价值观的大事情。
 
堂堂正正的正体字,庇护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家园,我们要回来了。
        期待这一天——汉字不再让我们陌生。